白梅坐月子，不敢叫她知道這事兒，沈哲只能自己偷摸站在許清歡房門外苦口婆心的勸。

可反過來覆過去也只有那兩句話——

你還有團團，你肚子裏還有孩子。

為了他們你也要堅強。

小五在天之靈肯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。

可任憑沈哲說到口幹舌燥，許清歡都沒有任何反應。

不得已，他只能踹門。

小五不在了，他得替他照顧好妻兒，得叫他安心。

門被踹開了，許清歡依舊一副呆呆的樣子，發生的這一切她都仿佛看不到似的。

哀莫大於心死，小五媳婦現在應該就是這種狀態吧。

面色蒼白，最叫人吃驚的是她那一頭烏發變成白發。

一夜白頭，原來真的能這樣。

“清歡，你聽爹說。”沈哲的聲音有些艱難，“你這樣子，小五若是知道，肯定會難過的，會心疼的，你不能這般折騰你自己。”

許清歡終於有了反應，聲音嘶啞絕望，“他會心疼？那他就自己來心疼我呀。”

“我跟你一樣難過，可難過什麽意義都沒有。你要振作，你要強打起精神，小五是沒了，可你還有我們啊。”

“你們都不是他。”

一句你們都不是他，沈哲知道，便是團團，也替代不了小五在清歡心中的地位。

“爹，我想安靜一下。我知道，我除了是小五的妻子之外，還是團團的娘親，我知道我肚子裏還有一個。可悲傷真的阻止不了，我只能盡量控制。”

沈哲無法，只能多安排了幾個人在旁邊守著，生怕許清歡萬一想不開。

一邊兒要照顧著白梅坐月子，一邊兒要照看著許清歡，還有團團跟兩個小的，沈哲覺得身心疲憊，卻又不敢有一絲放松，這日子過的，別說有多辛苦了。

許清歡也確實如她所說的，盡量在控制著自己，每天送過來的營養的飯菜，她照吃不誤，陪著團團玩兒。可人依舊迅速的瘦了下去，配著日漸凸出的肚子，那模樣叫人看了就心酸。

白梅出了月子，瞧見許清歡的模樣，大吃一驚。

之前她總不過去陪著自己，沈哲說她開始有妊娠反應，折騰的厲害，不能去看她。這坐完月子她就趕緊來看她了，結果卻看到消瘦的跟紙片兒似的兒媳婦，不光如此，還滿頭華發。這是多大的變故才能把人弄成這樣子？

“娘。”

不等白梅說話，許清歡就撲進了她懷裏，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。

白梅心頭一緊，兒媳婦是什麽樣的人，她清楚的很，向來理智，鮮少有什麽事兒能叫她失態。

能叫她這般不自已的事兒肯定不是小事兒。

白梅心裏咯噔一下，“是小五怎麽了嗎？”

她自己一點兒都沒發現自己聲音從顫抖，面容緊張，只是下意識的問出了口。

“娘，小五被流沙坑吞沒了。”這過了一個多月，說起這件事兒，許清歡還是覺得撕心裂肺的疼。

白梅整個人僵住了，被流沙坑吞沒，她知道這是什麽意思。那流沙坑的有多厲害呢？便是伸手十分厲害，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，都很難逃脫，陷進去，只有一條路，被沙子活埋，然後被憋死。整個過程不會很快，卻很痛苦。

因為流沙的原因，施救都無法。

她可憐的兒子，居然這麽沒了。

白梅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許清歡，她自己心痛的跟刀絞似的。

如果當初小五跟清歡沒有回來，那勞什子的保家衛國是不是輪不到小五來承擔？不，他認祖歸宗了，這些事兒就逃脫不了。便是他那會兒沒回來，沈禹也會叫人去告知他的。小五若是一直是那個鄉下小子，那該多好？至少會活的好好的。

這都是命啊，命啊。

白梅深深嘆了口氣，“好孩子，莫要難過了，你還有爹娘，還有團團，還有肚子裏這個小家夥，總要振作起來。小五的為人，你最是清楚，不管發生了什麽，他都是想你好好的，你在他心中是第一位。”

許清歡何嘗不知。

可正因為如此，她的悲傷更遏制不住。

她一直享受他的好，卻根本沒有回報他的好，就這麽天人兩隔，老天也太殘忍了。

白梅陪著許清歡做了小半天，若非胸前脹的厲害，她根本不想離開。

還有兩個小的等著她，她再難受，也不能不管不顧。她失去了小五，可還有另外兩個叫她牽腸掛肚。

臨走的時候，她撫著許清歡的肚子，“為母則剛。就當是為了小五，也要好好的活下去。”

白梅走了之後，許清歡依舊在發呆，壓根就不知道惠及什麽時候來了。反正她擡頭的時候，就見人站在跟前。

“我說過了，殞命占一半幾率，跟你一樣遭遇又占一半幾率。你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就這麽折騰自己，值當嗎？”

“我怎麽確認？”

“靜待時機，到了那個時候，肯定能確認的。你現在先把自己折騰到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，有意思嗎？你也不想想，這樣對團團公平嗎？你是每天陪著他，可你渾身上下散發的悲傷，你以為他感受不到嗎？”惠及難得的嚴肅。

“原本的時機也就在這兩三年。”惠及嘆了口氣，“你知道，出家人不打誑語。先前你就知道這事兒的，所以，挨過這兩三年吧。”

許清歡那死氣沈沈的雙眼有了生氣，對呀，挨過去，她一定會挨過去的。

惠及回到自己房間之後，嘴角就滲出血絲，由此，他更加肯定，閔亦辰不是殞命了，而是經歷了跟許清歡之前一樣的遭遇。不同於許清歡的靈魂到來，他大約是身體靈魂同時遭遇了這件事兒。若非如此，他跟許清歡說了這話，不會遭到反噬的。

因為惠及的一番話，許清歡算是真正的振作起來了。

還有希望，她總要好好的捱到那一刻的到來。

她要好好陪著團團，好好養身體，順利的把肚子裏這個小家夥生下來，好好疼愛他，若是如惠及所說的這般，這個小的很可憐，自己也就陪伴他兩三年的樣子便會與他分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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